《女巫的審判(一)》薄荷貓
2019/06/19

  醫院內,空曠的走廊上坐著一名少女,少女雙肩戰抖,嘴裡叨念著什麼,迷茫、疑惑充斥在少女的臉上 ,手裡緊抓著那張檢驗單。

  少女反覆的查看檢驗單上的報告,不停的抹著眼睛,確認自己沒有看錯,然而現實卻將少女打入無情的深淵。

  她呆滯的坐在椅子上,雙手不停的搓揉手上的檢驗結果,直到醫生從她面前經過,她才回過神來,猛的撲向那名醫生。

  「不可能啊......不可能,我怎麼會懷孕!是不是檢查錯了?我不可能懷孕啊!」少女歇斯底里的喊著,將揉爛的紙攤在醫生面前,她死死抓住醫生的袖口,不停的重複口中的說詞。

  醫生嫌棄的看了少女一眼,狠狠的甩開少女的手,說道:「夠了!怎麼可能會檢驗錯誤,那可是我們醫院最新進口的醫療設備,況且、不要把妳自己的錯推到別人身上,小小年紀就做那種事,還敢在這大肆宣揚?」

  「副院長,這種放蕩的孩子就別理她了,這麼不檢點,未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。倒是我們公司對這個項目有八成以上的把握......。」一旁的人討好的笑著,嘴中無不諷刺著少女的私生活,更甚是直接無視少女。

  隨著聲音的遠去,少女的啜泣聲也逐漸清晰,她癱坐在走廊中央,彷彿有一束光打在她身上,顯的那麼的無助與孤單。

  虛弱的她搖晃著自己的身子,慢慢的站了起來,她每一步的步伐,好似在腳上灌了幾十斤的鉛塊。當她踏出了醫院,夕陽的餘暉灑上她的臉龐,讓那張臉顯的更蒼白無力。

  次日一早,少女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去上學,看著身邊同學青春肆意的面容,頓時覺得自己好似老了許多,少女自嘲的笑了笑,便拉開了教室的門。

  本以為會收到無數的謾罵,然而同學卻像沒事人一樣,一如既往的同她打招呼,她走到自己的位子,聽到的只有些茶餘飯後的閒話家常。

  整晚累積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,瞬間釋放的情緒也使少女內心的那堵牆轟然倒塌,少女放聲大哭,惹來無數人的側目及關心,有幾位同學好心的上前安慰,少女的情緒也逐漸好轉。

  唯有一人在一旁嗤笑,看著眾人紛紛的圍了過去,他更是毫不猶豫的大聲笑了出來:「呵,我還說呢、為什麼我們乖乖牌會出現在醫院,原來是懷孕了啊?」

  轉瞬間,教室內的氛圍頓時凝結,那兩個字重重的敲打在少女的心頭,她激動的想站起來反駁,而男孩卻不給她留有任何的機會:「聽說對方是個富豪吧?又胖又禿,真不知道原來妳喜歡這種類型,還真是長見識了。」

  「你胡說!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富豪!」少女拍案而起,直面著少年的質問,眼神犀利的緊盯著對方,堅定不移的為自己澄清。

  「不是嗎?那可能只是謠言吧,孩子的爸爸真不知道是誰,可能是路邊的乞丐,見色起義所以——。」男孩語畢,周遭的同學都不約而同的開始竊笑,更使男孩信心大增。

  少女氣惱的看著那些不懂的明辨是非的同夥,她理直氣壯吼了出來:「我根本沒有做過那種事!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懷孕,但我真的沒有做!」

  「平時拒絕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,現在就裝做沒發生了?那孩子也太可憐了,爸爸不知道是誰就算了,連"媽媽"都嫌棄他了呢!」

  少女瞪大眼睛頓時語塞,原本圍在少女身旁的人群也各自往四周散去,所有的情緒打結在一起,她羞憤難耐的指著惡意針對她的男孩,卻遲遲開不了口。
  
  就在此時門口被拉開了,老師敲著黑板維持秩序,原本聚集的人群也一轟而散,依稀還是能聽到四周傳來的竊竊私語,不詳的預感也猶然而生。

  翌日上午,少女鬱鬱寡歡的走在上學的路上,猛的身後被人推了一把,耳邊傳來的是羞辱性的叫喊以及眾人的嘲笑。

  「MD,死婊子去死吧!」

  少女咬緊牙關,堅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,她拍拍裙子,檢查了一下摔傷的傷口,耳邊的嬉笑使她的頭垂的更低,她加快腳步走進校門。

  「同學,妳等一下!妳還好嗎?」

  被叫住的少女茫然的抬起頭,眼前的濕帕讓少女彷彿身處夢境,只見一旁的人迅速拉開了那名給與少女救助的天使,而少女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表情,從同情轉變成厭惡。

  那一刻她多想為自己辯解,她張了張嘴,所有的話語卡在喉間,正要出聲時卻被打斷「真噁心!妳這種人不要跟我說話,不就還好沒讓妳碰到我的手帕!」

  原本宛如天籟的聲音,此時卻說著最惡毒的言語,不停的中傷著少女,少女靜默了,她低下頭持續的走著。

  路上的閒言穢語愈發大聲,甚至毫不掩飾,不少輕佻的言語充斥在耳畔,少女只想無視這些,她堅信著總有一天他們會知曉事情的真相。

  少女的默不作聲反倒激起少年的玩性,他們嚷嚷著要比賽,看誰先讓少女崩潰,肆意的開著玩笑,好在少女加快腳程,迅速的回到了教室內。

  然而教室內的景象並未好到哪去,原本乾淨的座位上擺滿了各種垃圾,椅子上被不明的液體潑灑,留下的是滿地的水漬。

  關門的手頓了一下,少女緩緩走向自己骯髒的位子,走過之處聽見的是他人刺耳的閒言閒語,以及他們好似看到髒東西的神色,一幕幕皆讓人感到無奈及憤恨。

  走進一看,桌面上被油性簽字筆畫上了不堪入目的畫像,上面的粗話更是接連不斷,少女氣憤的緊握雙拳,貝齒狠狠扣在下唇,她又何曾受過這等侮辱?

  環視著周遭,只有無數的嗤笑跟冷漠給與她回應,她垂下眼眸,不停的安慰自己,她想:只要過段時間大家就會知道這一切都是謠言,我根本沒有懷孕!

  現在的她不論再怎麼解釋,也只會給別人更多攻擊她的機會,她開始默默的收拾著桌面的垃圾,絲毫不去管周圍那肆意的嘲笑。

  當少女收拾到一半,教室猛的響起一陣歡聲雷動,少女猛的抬頭看向騷動的位置,只見昨日那個散播謠言的男子,正拎著她的書包向外甩去。

  「不要!」

  不論她如何放聲大喊,也不會有人在乎她的感受,她僅存完好的文具課本,就這樣隨著拋物線掉落在校外,隱沒在圍牆外圍。

  少女怔怔的看著窗口,所有的堅強好似隨著書包一同離去,豆大的淚水紛紛湧出,看著嬉笑不止的人群,她緊咬牙齦、咬牙切齒的說道:「你們這樣不會覺得太過分了嗎!」

  「過分?很抱歉,我的字典裡好像沒有這個詞欸。」男孩輕佻的笑著,看著少女梨花帶雨的模樣,心中頓時有種自豪猶然而生。

  「說到過分,難道妳自己心裡就沒點數嗎?拒絕別人告白的時候,說什麼要專心學業所以拒絕,結果自己在外面跟別人搞上了?真可笑!」

  男孩步步緊逼,大步走向少女的身側,伸手抓住她的頭髮,一把抄起桌上的美工刀,迅速的揮了下去。

  烏黑的秀髮散落一地,少女的淚水也被時間暫停,她睜大雙眸緊盯著自己保存了5年的頭髮,她呆滯的表情引得少年哈哈大笑。

  「這個髮型才適合妳這種臭婊子,妳這個下賤的女人,還不趕緊去給妳的孩子找一個好爸爸!」

  少女的心臟感到一陣緊縮,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撐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,她跪坐在地,用她纖白的指尖撫著地上的斷髮。

  耳邊尖銳的笑聲就像無數把尖刀,不停的傷害少女的身心,她回想著最初的種種,她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麼,她真的錯了嗎?

  上課鐘聲的響起,使教室內的眾人換上了另一副面孔,她笑了,笑這群無良的同胞、笑自己的無能、笑自己的軟弱。

 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,安靜的坐在座位上,不管任何人的嘲笑她都選擇無視,她雙眼無神的看著桌面的塗鴉,她想:畫的真醜。

  放學時分,教室內唯獨剩下少女落寞的身影,用力擦拭桌上淫糜的塗鴉,孤身坐在教室被夕陽照映著,影子隨著夕陽的落下逐漸拉長。

  傍晚離開學校後,她繞著學校的圍牆尋找被丟棄的書包,書包沒找到,倒是遇到了個大麻煩。

  「嘿!那不是母狗嗎?」一個染了一頭黃色頭髮的混混,正叼著香菸走向少女的方向,少女警惕的退了一步,不料卻撞進另一個人的懷裡。

  「真別說,長的還挺標緻!要不咱哥倆就......?」

  那人語帶猥瑣,手也不老實的撫上了少女的香肩,她驚覺不妙便不停的掙扎,無奈嬌弱的雙手擦了一下午的桌子,現下著實使不上力。

  只見那手愈來愈放肆,肆意的攀上少女的酥胸,企圖解開制服上的衣扣,黃毛則是掏出手機對準著少女。

  她知曉此時要是再留下這種照片,她恐怕真的洗不白了,她扭過頭狠狠的咬在男子的脖子上,脖子上的痛感,使男子吃痛叫了出來。

  她順勢甩開男子的手,頭也不回不要命似的狂奔,身後傳來的叫罵聲以及剛剛險惡的情況,都使她渾身緊繃,感覺隨時都要炸裂。

  高壓的緊張使少女喘不過氣,近日來的種種像跑馬燈那樣一幕幕的浮現在少女腦海中,悲傷痛恨的情緒使少女不計形象的哭喊出來。

  不知道跑了多久,少女逐漸慢下了腳步,天黑了,黑暗包裹著少女,好似給了少女一個沒有溫度的擁抱,淚水不停的湧出,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刻獲得了宣洩。

  她走到公園裡的一個角落,蹲了下去,環抱雙膝將頭緊緊埋在裡面,夏夜的蟬鳴好像在為少女悲泣,嘓嘓的青蛙聲也在安撫著少女的情緒,那一刻她總算平靜下來了。

  日復一日,少女不管如何反抗、爭辯都沒有任何的效果,哪怕她向老師求救,老師也只是口頭宣導,過後對她的凌辱也變本加厲,一次一次的傷害使少女選擇了靜默。

  終於有一天,心牆被擊垮了。

  少女推開教室的門,迎接她的是傾盆大雨,大量的髒水灑在少女的身上,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吵雜。

  「婊子!賤人!雜種!哈哈哈。」

  「這種賤人看到是公的就撲過去了吧!」

  「這私生活這麼淫亂,看不出來啊。」

  汙水順著髮絲滴落在地上,髒污在眼睛裡的刺痛,不禁使少女緊閉了雙眼,嘈雜的質疑被無限放大,勾起少女這些天來所受的折磨與夜晚低聲哭泣的回憶。

  無助絕望的情緒迫使少女奪門而出,一路上是他人異樣的眼光,無情的刺在少女的身後,迷茫的氛圍繚繞在少女四周,久久不散。

 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?

  我明明沒有做那種事,我是無辜的!

  我......做錯了嗎?

  可是我明明沒有懷孕!

  但是在大家眼裡,我就是懷孕了。

  少女放緩腳步,抬頭望向天上的太陽,強烈的陽光打在少女身上,沒有任何的溫暖,有的是刺目的光線,狠狠扎進少女的內心。

  少女笑了,眼底的絕望迷茫漸漸散去,透出的是毫無生機的空洞,漂亮的臉龐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,就像個精緻的洋娃娃一般,沒有任何情緒。

 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,宛如行屍走肉般漠視著週遭的一切,走了好久好久,停在一處廢墟旁,到處都是被砸碎的房屋碎片,唯有幾個破舊的家具還僅存著。

  她越過封鎖線,在一堆碎片中找到一處被遮擋起來的小天地,這裡灰塵並不多,就好像時常會有人來清掃似的,她緩緩蹲了下去,將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之間。

  「爸爸、媽媽......我累了。」

  少女含糊帶著哽咽的低鳴,迴盪在四周,小聲的啜泣也逐漸放大,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在悲鳴,迷茫無助的哭聲宣洩了少女一直以來的委屈。

  接下來幾日,少女都不曾出現在校園內,隨著少女的消失,有關她的輿論也漸漸消散,校園也過上了正常的生活。

  直到有一天,少女再次出現在教室內,校內學生再次躁動,此時不再是因為先前的謠言,而是少女做出的事震驚了所有人。

  「你們的嘴只能引起罪惡,便將它禁錮此生,永不再啟!」少女尖利的聲音劃破所有人的耳膜,她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,憤怒的指著在教室外圍觀的人群。

  印入眼簾的是遍地的鮮血,有些早已凝成血塊,暗紅色與鮮紅色混雜交錯,周圍瀰漫的血腥味早已使人渾身不適。

  少女赤裸的身軀上,寫滿了怪異的文字,配合著遍地的鮮紅,更襯得少女的膚色是那麼的潔白,好似形成了一幅妖豔弔詭的畫作。

  詭異的場景使教室外的較為膽小的女性感到恐懼,尖叫吵雜的聲音此起彼落,連男性也不自覺的毛骨悚然,下意識搓著自己的雙臂,卻仍然有些人抱著看戲的心態,甚至放肆的打量少女。

  然而,依舊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止少女、出言慰問,少女嗤笑著窗外的人群,看著他們一個個的醜態好似下定了決心。

  「偉大的黑月女神黑卡蒂,汝至高無上,超越凡人的理解和認知。」
  
  「吾請求汝接受吾之請求,吾請求汝带走吾那聖潔純淨的靈魂......。」

  「讓吾的痛苦帶著罪惡離開一同遠去!」

  「讓吾的創傷隨著燃燒罪惡一同燃盡!」

  「吾請求汝接受吾的請求,獻上吾的血肉,准許吾以汝之力施行!」

  少女在教室內翩然起舞,腳掌上的鮮血逐漸畫出一個形狀,少女的聲音卻清晰的傳到所有人耳中,言語中的顫慄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憤怒。

  少女穩住腳步,她的聲音也戛然而止,於教室中央轟然倒下,少女最初的指責迴盪在所有人的耳畔。

  你們的嘴只能引起罪恶,便将它禁錮此生,永不再啟......。

  此事立刻引起諸多媒體的關注,爭先恐後的報導此次校園霸凌事件,而背後的原因也逐一浮出水面。

  「因醫療誤會而產生的霸凌事件,轟動了全世界,在同學們的霸凌欺壓下,一名陳姓女同學疑似患上妄想性障礙,而在校內自殺身亡,那名陳姓女同學......。」

  「嗶——。」

  隨著電視機的關閉,昏暗的房間內瞬間沒了任何的光線,與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,黑暗中響起了些微的窸窣聲。

  一道白光閃過,刺眼的讓人頭昏眼花,雜亂無章的房間呈現在眼前,各式書籍佈滿了地板,僅留了一條供人走路的空間。

  房間內空無一人,就好像剛剛的電視不曾有人看過,而遙控器卻孤伶伶的躺在了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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